中国古典诗拥有博大精深的诗学体系,从语法、修辞、立意、结构、音韵、平仄到形象凝聚、诗法、练字,都有严格的规范。并且,在漫长的历史中,古典诗形成了独特的审美范式,如律诗、词等。与古典诗学相应,中国古典诗歌批评也形成一种鲜明的美学特征,概括说就是点评,如《诗品》、《人间词话》等。然而,80年代的新诗却没有形成一套诗学范式。意象派、象征派、浪漫派、现实派、现代派等各种诗学都可以在中国新诗中找到回应,西方现代诗歌批评也都直接影响了中国现代诗歌批评,如社会历史批评、审美批评、新批评等。但中国新诗学与理论的独立品格却尚未生成,这是不少诗歌研究者面临的课题。张同道的《探险的风旗——论20世纪中国现代主义诗潮》在中国现代诗学理论构建上进行了新的探索。
长期以来,中国现代主义诗歌与西方现代主义诗歌的关系成为人们争论的焦点。区别中国现代诗与西方现代诗的不同特质,从理论上给中国现代主义诗歌以科学定位,这是《探险的风旗》在现代诗歌理论上的突破。它指出,中国现代诗虽然也属于现代主义范畴,但它以现实介入意识、拯救意识,划分了与西方现代诗不同特征,拥有自己独特的情感内质与美学特征。这就证明了作者所说的,中国现代主义诗歌是中国新诗的一支,是中国古典诗的现代延伸,而不是西方现代诗的翻版。
《探索的风旗》在诗歌批评方法上借鉴西方新批评,却又不陷在新批评的教条中,发挥中国古典诗歌批评的特长,既注重严密性,又充满生动的灵感思维,成为一种风格独特的现代诗学批评。张同道重文本分析,不惜篇幅对20世纪中国现代诗人逐一进行细读,尤其重点作品,但他不是单纯用新批评方法对文本语词细读和意象分析,更将作品置放于文学史的序列中考察,从而发现其承继与演进关系。如他指出何其芳的诗歌具有一种姿态,“一种肌质的滋润和取势的优美。”(见《探索的风旗》第238页)而这种“姿态”来自于唐诗,“何其芳探取了唐诗的秘密,忘我地采挖汉字象形的特征,诗语内含生动的造型和宛转的姿彩。”(见上书第239页)而何其芳诗歌的少女形象宛如“《花间词》少妇的20世纪修订版”(见上书第238页)。这样,他将古典诗评的审美特征纳入现代诗学理论,又深入文本,避免印象批评的臆断,成功地把西方诗学批评理论和中国诗学理论汇融起来。
近年来,张同道发表了一系列关于新诗的论文,对新诗的现代性、民族性、审美特质、审美范式以及美学流变进行了系统研究,特别是关于中国现代主义诗歌的研究,取得突破性进展,推动了中国现代诗学理论构建。《探险的风旗》是他现代诗歌研究成果的集中呈现。现在,世纪之交的新诗遭遇空前的困惑,此时出版张同道的著作也许能给新诗带来新的启示。